在那大時代中真實信仰的一個見證:我怎樣成為一個基督徒-2
文 / 蔣宋美齡
我的宗教觀:
我的個性,不喜歡玄虛,而愛好實際,……世上看得見的東西,我才相信,否則我就不相信,別人承認的事情,我未必因而也加以承認,換句話說,適合我父親的宗教,不一定能感動我,那只適口舌,宛如糖衣藥丸的宗教,我並不信。
我知道母親的生活,與上帝非常接近,我認識母親的偉大。我在幼年時,對於母親
強迫我的宗教訓練,多少有些不肯受命,但我相信這種訓練,給我的影響很大。那時的家庭祈禱,往往使我厭倦,我就藉著口渴為推托,偷偷地溜到外面去,這常常使母親煩惱。那時我也像我的兄弟姊妹一樣,必須常常上教堂去,而冗長的說教,使我覺得非常憎厭,可是今天想起來,這種常上教堂的習慣,養成了我作事
的恆心,這真是深可感謝的訓練。
母親的個性,處處表示出她的嚴厲剛強,而絕對不是優柔善感。母親那時虔誠的祈禱,是我幼年生活中最深刻的印象,她常常自閉於三樓的一間屋子裡,舉行祈禱,祈禱的時間很長,有時天沒有亮就開始了。我們有什麼難題要求解決,母親一定對我們道:「讓我去叩問上帝。」我們不能催促她立刻回答,因為叩詢上帝,不是五分鐘可得到效果的事情,一定要
耐心等待上帝的啟示。但奇怪的是,凡母親祈禱上帝以求決定的任何事情,結果都是良好的。
所以母親謝世之後,我常常想,我的精神生活將漸漸成長了。說得更直接一些,我覺得上帝
之所以召我母親,是為了要使她的兒女得以自立。當母親在世的時候,我常常以為我所應做或不應做的事情,母親會替我禱告上帝,叩詢上帝的。她雖堅持我們必須自己祈禱,她不能
做我們的居間人,然而我確信她有無數長時間的禱告,是專替我們舉行的,或許因為有這樣一個母親在我心中和宗教發生了聯繫,就使我怎樣也沒法子把它捨棄了。
我想告訴你們,我從母親那裡得到的一次教訓。那時她已臥病在床,距離去世的日子沒有多久了。那時日本開始掠奪我國的東三省。這件事的詳細情形,我們對母親是保守著秘密的,有一天我恰好同她談到日本威迫我們的急切,當時我激動得不能自制,突然高聲喊了出來:「母親,你的祈禱很有力量,為什麼不祈求上帝,用地震或類此的災禍懲罰日本呢?」
她把臉轉過了好一回,接著用嚴肅的目光,看著我:「當你祈禱,或求我替你祈禱的時
候,切不要拿這種要求侮辱上帝,我們凡人尚且不應當有此存心,何況祈求上帝呢?」
我所受的影響很深,我知道日本國民因政府對華行動的謬妄而受到苦痛的很多,所以,現在也能替日本國民祈禱了。
過去七年之中,不如意事十常八九,我因此感到悲觀。國家則內憂外患,交迫而來,最富饒的東北四省,給敵人奪了去,人民則飽受水旱災荒,原應團結一致的軍政領袖,卻又常常發生糾紛。在私人方面呢,虔誠的慈母又與世長辭,這種痛心的遭遇,使我看到了人生的缺憾,以及人事的艱難。我們為國家努力,宛如杯水車薪,無濟大事,我覺得人生在歷史的洪流中,渺小得不啻滄海一粟。有時我自己對自己道:「國家果真強盛果真統一了,我們又怎樣呢?天下事真沒有一個止境的麼?盛極必衰,一個國家到了繁榮的極端,一定就要下降!」(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丈夫說過)
回憶若干年來的結婚生活,我與宗教發生關系,可分三個階段:第一個階段,我極度熱心與愛國,也就是欲替國家做些事情。我的機會很好,我與丈夫合作,就不難對國家有所貢獻了。我雖有這樣的抱負,但我實在還缺少一種精神上的定力。接著是第二階段。我在上面已說過的種種憂患,使我失望悲觀,頹喪消極了起來。直到慈母去世,真覺得眼前一團漆黑。北方有強敵的鐵蹄,南方有政治的裂痕,西北旱荒,長江水災,而最親愛的母親,又給上帝呼召了去。除了空虛,我還有些什麼呢?我母親的宗教精神,給了蔣委員長很大的影響,我於是想到,我在精神方面,不能鼓勵我的丈夫,實在覺得萬分遺憾。委員長的太夫人是熱心的佛教徒,他的信仰基督教,完全是由於我母的勸導。為了要使我們的婚約得她許可,委員長允許研究基督教義,並且誦習聖經。後來我發現他謹守前約,我母去世後,也絲毫不變初衷。但教義中,初起也有一些不能了解的地方,讀時很覺沉悶。他每天誦習舊約,苦思冥索,自多困難,所以我在日常談話中,實有把難解決之處,委婉示意的必要。
於是我方始明了,我要就丈夫的需要,盡力幫助他,就是為國家盡了最大的責任。我就
把我所知道的精神園地,引導丈夫進去。同時我因生活紛亂,陷於悲愁的深淵,也想找一自拔的途徑,於是不知不覺地又回到了母親所信仰的上帝那裡。我知道宇宙間有一種力量,它的偉大,決不是人們所能企及的,那就是上帝的力量,母親鼓勵委員長精神生活的任務,既由我擔負了起來,我也日漸和上帝接近了。
由此而入第三階段。我所願做的一切,都出於上帝的意思,而不是自己的。人生實很簡單,是我們把它弄得如此紛亂而複雜,中式舊式繪畫,每幅只有一個主要題材,譬如花卉畫軸,其中有一朵花是立體,其餘不過襯托輔助而已。複雜的人生也是如此。那麼人生的那朵花是什麼呢?就我現在所覺悟的,那是上帝的意志。但需要絕對的虔誠與忠信,方有明白上帝意志的可能。如今政治生活充滿著虛偽、策略和外交手腕,可是我深信這些並不是政治家的最有力武器,他們最有力的武器,只有忠誠和正直。
總之,在我看來,宗教是很簡單的事情,其意義就是盡我心、我力、我意,以實行上帝的意志。……
我信仰的上帝,祂有無限力量可以幫助我們,祂的恩惠,總是超出我們的想望和祈求。